“看不见的图书馆”(2015)

2020-05-07 19:51:51

这是巴黎温暖的一天,法兰西学院的图书馆闷热闷热。法国著名纸艺学家丹尼尔·德拉特(Daniel Delattre)没有脱下西装夹克。该学院包括法兰西学院(Académie Française),是一个穿西装打领带的地方。

德拉特现年68岁,有着一种梦幻般的、迷失在学术山谷中的举止,他正凝视着面前桌子上的一个小木箱,上面贴着“Objet Un”的标签。研究所的图书馆里有数以千计的稀有物品;盒子里的东西都是客体,这一事实表明它有一定的重要性。外面贴着一张华丽的手写卡片。它用法语说,“装有来自赫库兰尼姆的纸莎草纸残骸的盒子”-罗马城镇和它更大的邻居庞贝一起在芒特火山喷发中被摧毁。公元79年的维苏威火山。

赫库兰尼姆的纸莎草卷轴于1752年被发现,长期以来一直令古代爱好者着迷和沮丧。他们被发现在一座精致的别墅里,埋在火山下近90英尺深--这个考古奇迹从那以后就被称为帕皮里别墅(Villa Dei Papiri)。至少有800卷古卷被发掘出来,它们是已知的唯一完好无损的古代世界规模可观的图书馆。一些被发现堆放在一个小房间的架子上;另一些被发现在别墅的其他地方,装着卡萨酒,装着卷轴的旅行箱,想必是为了准备飞行。

鉴于别墅的壮丽,以及在其废墟中发现的精美的青铜雕塑,学术界认为图书馆将收藏消失的经典。人们可以大胆地期待利维遗失的一两部历史,在他的一百四十二本关于罗马历史的书中,只有三十五本幸存下来。或者是希腊诗人萨福写的九卷诗中的一卷;现在只剩下一首完整的诗了。据估计,99%的古希腊文学已经消失,拉丁文的表现也好不到哪里去。我们知道丢失的作品包括亚里士多德的“诗学”第二卷,它是关于喜剧的;戈尔吉亚的哲学著作“论不存在”;罗马历史学家塔西陀的“编年史”中丢失的四本书,内容包括卡里古拉的统治和克劳迪亚斯的开始;奥维德版本的“美狄亚”;以及关于希腊体育运动会的苏埃托尼乌斯。(可悲的是,他的“名妓生活”也未能幸存。)。希腊悲剧已经惨遭杀戮。根据十世纪拜占庭时期的古典文化百科全书“苏达”的记载,欧里庇得斯写了多达92部戏剧,其中18部幸存下来。埃斯库罗斯和索福克勒斯各写了七篇,他们分别写了大约九十篇和一百二十篇。作家兼古典文学教授丹尼尔·门德尔松告诉我:“这只是悲剧中的三大悲剧。”“在百年悲剧鼎盛时期可能创作和演出的数千部戏剧中,我们现存的戏剧只有33部-这大约是3%的存活率。”

德拉特的梦想一直是找回一些伊壁鸠鲁(公元前341-270年)丢失的作品,伊壁鸠鲁是一位希腊哲学家,他的思想一直是他一生研究的重点,他的著作只有通过二手资料才能知道。

纽约大学古典文学教授、“赫库兰尼姆的帕皮里别墅图书馆”(The Library of the Villa dei Papiri at Herculaneum,2005)一书的作者大卫·西德尔(David Sider)告诉我,“基本上,不管你的专业是什么,这都是你想在卷轴上找到的。”

但这就是问题所在。在试图阅读这些卷轴的过程中,学者和策展人总是损坏或摧毁它们。赫库兰尼纸草之所以幸存下来,只是因为它们身上的所有水分都被烧焦了--在非沙漠气候下,未烧焦的纸莎草卷早已腐烂殆尽。在每一幅卷轴上,纸莎草属植物纤维髓的紧密包裹层被焊接在一起,就像在汽车后座上留了两千年的玉米煎饼一样。但是,因为床单太干了,当它们展开时,它们可能会碎成灰尘。

在过去的250年里,在更容易展开的古卷上使用了一系列的方法和材料,包括玫瑰水、水银、“植物气体”、硫酸盐化合物和纸莎草汁-其中大多数都对铭刻正文的精致植物材料造成了严重的伤害。数十幅卷轴已经被严重损坏或摧毁,被制作这些卷轴的同样独特的人类冲动-阅读的欲望-摧毁了。

在向Objet un发表讲话之前,德拉特打开了另一个盒子,里面装着两幅卷轴的碎片(研究所总共有六幅),这两幅卷轴在1985年被误导地试图阅读。有数百个碎片,被组织在一组较小的盒子里。它们就像干泥的碎屑。但是,如果你仔细观察,你会发现扭曲的表面上有微小的希腊字母,是两千年前一位抄写员制作的-这是古代人类手写交流的一种激动人心的震撼。

德拉特解释说,这两幅命运多舛的卷轴已经被运到那不勒斯,在那里用乙醇、甘油和温水的混合物进行处理,这被认为是为了松开褶皱。一卷被剥成许多碎片,另一卷干涸了,然后像一场慢动作的灾难一样,分裂成三百多个碎片。“嗯,”德拉特喃喃地说,“它简直爆炸了。”他伤心地摇了摇头。

学院最初是如何获得六卷卷轴的?德拉特解释说,到1800年,赫库兰尼姆卷轴已经成为外交和政治权力的工具。1802年,那不勒斯和西西里的波旁国王费迪南德把六幅卷轴“送给”威胁要入侵那不勒斯的拿破仑。拿破仑将他们安置在法兰西学院(Institut De France),他于1803年将该学院重组为后来成为今天学院的五所学院。这些藏品围绕着卷轴生长;这就是为什么德拉特给我看的盒子被贴上了“Objet Un”的标签。但这些卷轴并没有让拿破仑满意太久;1806年,法国利用奥斯特利茨战役的胜利入侵那不勒斯,迫使费迪南德和他的宫廷逃往西西里,把这些卷轴留在附近的波提奇,在那里它们被存放在一家皇家博物馆里。1815年,当英国帮助费迪南德恢复王位时,他非常感激,据说他赠送了18幅卷轴给英国摄政王,后来是乔治四世,而乔治四世又给了那不勒斯宫廷18只来自英国殖民地新南威尔士州的活袋鼠。这些卷轴中的一些最终被送到了牛津,但有几个仍然下落不明。袋鼠的命运更不明朗。

德拉特把手放在装有Objet Un的盒子上。但是他没有打开它。他让客人们做好最坏的准备--在停尸房看到尸体时的震惊。当他最终掀开盖子的时候,你知道为什么了。包裹在厚厚的棉花里的东西看起来像是人类的粪便。

看一眼卷轴就足以确定它永远不可能被物理地打开。但是虚拟的呢?

赫库兰尼姆位于维苏威火山的西南侧,比庞贝火山更靠近火山,东南方向,它被以不同的方式摧毁。庞贝慢慢地被下落的浮石和火山灰掩埋,这些浮石和火山灰被盛行的风吹了几天,而赫库兰尼姆则被称为火山碎屑流和巨浪的火山现象闪光烧焦-连续的过热气体和岩石浪潮迅速淹没了这座城市,最终将深层下的一切都封住了。在写给塔西图斯的一封著名的信中,小普林尼在海湾对岸的米塞纳姆目睹了火山喷发(他的叔叔,博物学家和哲学家老普林尼在灾难中去世),描述了他看到“一朵可怕的乌云,被突如其来的火焰撕裂,来回扭动。”

几个世纪以来,人们一直相信赫库兰尼姆的大多数居民已经逃脱。直到1980年,一个可怕的发现才被发现:在港口的船棚里,聚集了大约300具骷髅,显然是等待救援的人。火山碎屑流碳化有机物质,如木材、食物、下水道内容物和卷轴;在庞贝几乎没有发现这些东西的痕迹,那里几乎所有的有机物质最终都腐烂了。约瑟夫·杰伊·戴斯(Joseph Jay Deiss)在他那本令人回味的书“赫库兰尼姆:意大利的埋藏的宝藏”中描述了一个冻结在时间里的城市画面:“午餐仍然在餐桌上等着…”宝石切割店里的那个生病的男孩躺在床上,他的鸡肉午餐没有吃。婴儿还在摇篮里,可怜的一小堆炭化的骨头。“。

帕皮里别墅据信是由尤利乌斯·凯撒的岳父卢修斯·卡尔普尔纽斯·皮索·凯索尼纳斯(Lucius Calpurnius Piso Caesoninus)建造的,他是一位富有的政治家,在公元前58年担任罗马共和国的领事。这座至少有三层楼高的大房子坐落在那不勒斯海湾旁边,当时的那不勒斯湾比现在的内陆距离更远500英尺。别墅的中心特征是一条长长的柱廊-一条柱廊走道,环绕着游泳池、花园和休息区,可以看到伊斯基亚岛和卡普里岛的景色,提比略皇帝在那里拥有他的游乐宫。洛杉矶的盖蒂别墅(Getty Villa)是仿照别墅建造的,由J·保罗·盖蒂(J.Paul Getty)建造,用于存放他的古典艺术收藏品,并于1974年向公众开放,为游客提供了沿着外围漫步的机会。

赫库兰尼姆被埋在比庞贝还深四倍的地方,被遗忘了。它的名字从历史上消失了。1709年,在火山喷发16个多世纪后,工人们在雷塞纳镇挖井,撞上了赫库兰尼姆古剧院的上层,这座建筑曾可容纳2500人。随之而来的发掘更像是寻宝,而不是考古挖掘,大多是在波旁王室(Royal House Of Bourbon)的主持下进行的,波旁王室成员统治着法国和南欧的大部分地区,包括西班牙和今天的意大利部分地区。帕皮里别墅于1750年被发现,它的挖掘由一位名叫卡尔·韦伯(Karl Weber)的瑞士建筑师和工程师监督,他在地下结构中挖出了一个隧道网络,并最终绘制了别墅的布局地图。盖蒂别墅的建筑师以韦伯的计划为基础进行设计。

1752年10月,卡米洛·帕德尼(Camillo Paderni)在给理查德·米德(Richard Mead)博士的一封信中报告了第一批古卷的发现。帕德尔尼是一位来自罗马的画家和模仿者,他来到赫库兰尼姆复制别墅的一些壁画。不知何故,他设法让费迪南德的父亲查尔斯任命他为波蒂奇皇家博物馆的“管理员”,那里保存着雕塑和卷轴。米德是一位杰出的英国医生,皇家学会会员,也是一位著名的图书收藏家,他位于布鲁姆斯伯里的家中有一个藏书超过10万册的图书馆,这些藏书在1754年他去世后被分散在一场史诗般的、为期56天的拍卖会上。在与帕德尔尼的通信中,米德可能希望在他死前获得终极奖项-一部新发现的古典文学巨著,其中只有一本。

帕德尔尼的信被宣读给皇家学会,该学会于1753年2月在舰队街外的克兰法院每月开会,并发表在该学会当年的“哲学汇刊”上。最近发现的一座古图书馆的消息吸引了欧洲人的注意。卷轴,连同青铜雕像,以及有机会进入赫库兰尼姆剧院,是那不勒斯成为18世纪绅士大巡演的中转站的原因。(“去看那不勒斯,去死吧。”)。谁能抗拒窥视一件失落的古代杰作的机会呢?这些卷轴肯定提高了查尔斯的地位;1759年,他继承了西班牙的王位,让他的儿子费迪南德统治那不勒斯和西西里。

查尔斯告诉帕德尼去看看如何打开卷轴,历史学家查尔斯·塞尔特曼形容为“一个懒惰的马屁精”的饲养员负责这件事。帕德尔尼在写给米德的信中指出,纸莎草纸已经“变成了一种木炭,非常易碎,被触摸后很容易就会化为灰烬。”他接着说,“尽管如此,按照陛下的命令,我已经试了很多次来打开它们,但都是徒劳的,除了一些话。”正如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的大卫·布兰克(David Blank)告诉我的那样,他是一位著名的美国纸草学家,帕德尔尼一开始只是把卷轴纵向切成两半。他取出烧焦较少的米多罗(Midollo)或骨髓,然后刮去外层-天蝎皮(Scorza),或树皮-直到可以看到文字。(直到后来他才意识到,米多罗实际上是最容易辨认的部分。)。布兰克说:“查尔斯想要看得见的文字,这样他就可以向他的重要来访者展示。”

1753年,查尔斯从梵蒂冈图书馆请来了安东尼奥·皮亚乔神父,他建造了一台机器,以每小时一厘米的速度非常缓慢地打开卷轴-所谓的皮亚乔机器。德国考古学家和艺术历史学家约翰·温克尔曼(Johann Winckelmann)在1762年出版的“关于赫库兰尼姆发现的信”(Letter On The Herculane Um Discovery)中描述了皮亚乔的工作:

四年后,第一批卷轴才被成功地解开,但最终皮亚乔用他的机器又成功地解开了50多卷,有些有几十英尺长。他揭露了哪些遗失的杰作?不是利维,不是萨福,也不是威廉·华兹华斯(William Wordsworth)在他的诗“1819年9月”中引用的希腊抒情诗人西蒙尼德斯(Simonides):

大多数卷轴,包括皮亚乔打开的第一卷,“论音乐,第四册”,都是同一个人写的-一位名叫菲洛德穆斯的希腊小诗人和哲学家。他是谁?19世纪的一位评论家称他为“西塞罗时代的一个晦涩、冗长、不真实的伊壁鸠鲁学派”。由于皮亚乔神父和他的继任者们几十年的辛勤工作,我们有了菲洛德摩斯的多卷本“论音乐”的最后一本书,他的“修辞学”的很大一部分内容,以及他的“论斯多葛学派”、“荷马笔下的好国王”、“关于弗莱特里”、“关于财富”和“关于愤怒”等许多书。在某些情况下,同一本书有多个副本。

斐洛德摩斯出生于伊壁鸠鲁之后约230年,是雅典伊壁鸠鲁学派的一员。他还写了警句,西塞罗对此言辞犀利(他称他为“希腊人”)。其中几个是

尽管如此,在成百上千的未打开的卷轴中,可能有斐洛德摩斯描述的伟大作品,即伊壁鸠鲁原著的完整副本。在帕皮里别墅的卷轴中,有许多是用拉丁文写的;这些卷轴大多是在开普赛发现的,想必是因为有人试图拯救它们,但它们更有可能包含罗马作家的文学作品。拉丁纸莎草纸的状况比希腊纸草还要糟糕。莎拉·亨德里克斯(Sarah Hendriks)是我在那不勒斯国家图书馆遇到的一位年轻的澳大利亚纸草学家,她在拉丁文卷轴上工作,她说:“虽然找到单个字母相对容易,但找到完整的单词最多只能每周或每月发生一次。整行文本极为罕见。我经常羡慕地看着希腊纸莎草纸!“。

2005年,德拉特参加了赫库兰尼姆之友协会在牛津举行的一次会议,这是一个由专业纸相学家和业余赫库兰尼姆爱好者组成的团体。主讲人是肯塔基大学计算机科学系主任、软件工程师布伦特·西尔斯(Brent Seales)。他发表了一场演讲,讲述了使用分子级X射线技术、光谱成像技术和他和他在大学的学生设计的软件相结合,“虚拟打开”卷轴的可能性。

数字修复-将现代成像技术应用于阅读古代手稿-并不完全是Seales的想法,但这已经成为他的使命。他的工作使他在纸艺界声名鹊起,并使他在列克星敦的校园里成了名人,那里的校报定期报道他的进步。Seales的大部分手稿工作都是在大学的可视化和虚拟环境中心完成的,他在那里担任主任。

“我们的想法是,你不仅仅是用数字方式保存图像--你实际上可以用数字方式恢复它,”西尔斯用他认真而积极的方式解释道。1995年,他突然意识到了这种可能性,当时他正在协助英语教授凯文·基尔南(Kevin Kiernan)进行一个数字成像项目,该项目涉及大英图书馆(British Library)现存的唯一本中世纪杰作“贝奥武夫”(Beowulf)。这份手稿在1731年的一场大火中被烧毁。肯塔基州的研究小组使用了各种技术,包括一种名为多光谱成像(MSI)的技术-由开发的多光谱成像技术用于绘制行星立交桥期间的矿藏图-使字母从烧焦的背景中脱颖而出。基本原理是不同的表面反射不同的光,特别是在光谱的红外部分。因此,墨迹字母的反射波长与它们所写的羊皮纸、牛皮纸或纸莎草纸的反射波长不同。

随着西尔斯在更多的手稿上工作,他意识到他认为的二维问题实际上是三维的。随着书写表面的老化,它会起皱和弯曲。如果西尔斯能设计出一种软件,用一种算法来逆向设计老化过程--用他的话说,“就像是那种能让你看到旗帜反转摆动的东西”--他或许能几乎把手稿压平。回到肯塔基州,西尔斯和他的团队用阿尔弗雷德大帝(King Alfred The Great)的博伊提乌斯(Boethius)的古英语译本“哲学的慰藉”(The Conforation Of Philical)来检验他们的概念,这本书也在大英图书馆。他们研究了中世纪抄写员使用的牛皮纸的材料科学,通过在计算机上对其进行建模,Seales能够几乎平滑手稿,使一些字母第一次可见。

塞莱斯的名字传遍了藏品馆长手中,这些藏品包含了严重损坏的手稿;他就是那个能读懂那些无法阅读的东西的人。“我开始认为这是‘不可能的情况’,”他说。“每次我们去收藏时,人们都会拿出他们不能用来做任何事情的东西,然后说,‘好吧,你可以用它做点什么,但这个呢?’”

密歇根大学(University Of Michigan)古典学者、著名纸草学家理查德·扬科(Richard Janko)听说了西尔斯的工作,并与他谈论了赫库兰尼姆纸草(Herculane Um Papyri)-这是终极不可能的场景,因为阅读它们不仅意味着将变形的表面夷为平地,还意味着看到内部从未展开的卷轴。在1999年和2000年,杨百翰大学(Brigham Young University)的一个团队实际上对一些已经打开的卷轴进行了MSI研究。他们在表面上取得了壮观的效果。但他们对数百幅没有展开的卷轴无能为力。

西尔斯在他的牛津演讲中提议将一幅未打开的卷轴放入CT扫描仪中。CT-计算机断层扫描-是一种用于创建人体骨骼和器官的3D图像的X射线技术。最近,CT已经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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