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我经常想象的路易斯·阿加西(Louis Agassiz),我最近传记的主题:深夜,在他位于纳汉特海滩上的实验室里,手里拿着一支蜡烛,眼睛聚焦在一个罐子上,他的一只闪闪发光、瞬息万逝、无比美丽的水母在里面漂浮。对于美国科学奠基人之一路易斯·阿加西(1807-1873)来说,观察自然是一项严肃的活动。在他的一次演讲中,他建议我们在通过显微镜观察之前不要吃东西来净化自己:吃饱了肚子也意味着有一双饱满的眼睛,或者至少一只眼睛无法容纳我们周围的美。
阿加西对美国本性的喜悦来自于一个新移民,他不把书中所说的视为理所当然,但却乐于认识到现实永远不会辜负他的期望,甚至超越他的期望。如果仅仅从科学的角度来看,他的一生是充满魅力的。阿加西出生在瑞士阿尔卑斯山的阴影下一个神职人员家庭,他违背了家人希望他成为一名乡村医生的愿望,并在海德堡、慕尼黑和巴黎接受了最好的科学家的培训。在卡尔·菲利普·冯·马蒂乌斯、乔治·库维尔,最后还有亚历山大·冯·洪堡等人的指导下,他创作了由他自己的印刷机制作的华丽的插图科学作品,其中冰川携带着巨大的巨石沿着山坡移动,光谱化石鱼讲述了过去世界的故事。他的冰河时代(或几个冰河时代)的概念大量借鉴了其他人最初提出的想法,但将这些想法融合成了一种优雅的理论,就阿加西自己的科学而言,这是一种令人信服的有用之处:假设世界在其浩瀚的历史上的某个或几个时间点被大片冰原覆盖,这有助于解释为什么有些物种不再存在。
但是,尽管阿加西的科学中有如此多的东西似乎在漂移、漂浮和旅行,但他也坚称,大自然从未偏离上帝(或他喜欢说的神智)一开始制定的计划,所有物种都保持在指定的边界内-这一立场为他的生命之战做好了准备:反对拉马克关于蜕变的观点,后来反对达尔文的进化论。阿加西的导师亚历山大·冯·洪堡(Alexander Von Humboldt)更具地中海气质,他不断提醒他紧张的学生要放松。他告诉他:“沃斯让我喜欢上了字体佩尔(Font Peur)。”“你们的冰川让我不寒而栗。”然而,阿加西并没有被吓倒:爬上山顶,把自己放进冰川的裂缝里,阿加西获得了当之无愧的自负和鲁莽的名声。
尽管债务不断增加,但阿加西在阿尔卑斯山高处用岩石建造的小屋里生活的时间越来越长,成群结队的门徒聚集在他周围:一位不愿下山的现代先知。因为在这里,在岩石上的条纹和划痕中,上帝的笔迹清晰可见。
毫不奇怪,阿加西与有艺术天赋的塞西莉·布劳恩的婚姻破裂了。他曾在瑞士小镇内沙泰尔的一所预科学校担任自然史教授,但事实证明,这个小镇对于他的宏伟抱负来说太小了。1846年秋天,带着普鲁士国王的津贴(多亏了洪堡的良好服务),阿加西启程前往新大陆,再也没有回来。从地质学的角度来看,“美国就是旧世界,”他在波士顿、纽约和查尔斯顿对着迷的观众说,这正是他们想要听到的。美国似乎一直在等待阿加西,就像阿加西一直在等待美国一样。哈佛大学为他创造了一把椅子,从那时起,阿加西的名字就经常出现在报纸的头版。
由于他无法抑制的热情,阿加西受到了许多美国同时代人的喜爱:渔民、农民和学校教师,所有这些人他都不断提醒说,科学只是一个培养人们对环境的浓厚兴趣的名字。但是没有人比诗人和哲学家更爱阿加西了。阿加西知道诗意狂喜的含义。他是爱默生的透明眼球的化身:神的称谓眼睛或“我”(双关语)吸收、融合和侵占它所看到的一切。在一幅著名的漫画中,爱默生的朋友克里斯托弗·皮尔斯·克兰奇(Christopher Pearse Cranch)描绘了爱默生式的眼球,戴着大礼帽,穿着西装,用细长的腿行走在新英格兰的风景中。可以肯定的是,那只漫游的眼睛可能就是阿加西,除非阿加西的躯干是靠强壮而有力的腿支撑的。诗人詹姆斯·罗素·洛厄尔(James Russell Lowell)在佛罗伦萨度假时得知朋友去世的消息,将阿加西比作一棵“山橡树”,并预测他的影响将世世代代感受到,这并非无缘无故。阿加西最亲密的朋友,诗人亨利·沃兹沃斯·朗费罗则没有那么浮夸。阿加西死后,朗费罗看着纳罕特的海滩,悲痛欲绝的朗费罗看着灯火通明。
然而,也有其他关于阿加西的照片,它们不可避免地挤掉了深夜观看水母的可爱照片和迷人(尽管令人恼火)的亚马逊鱼类收集者的照片。因为他也是这样:一位脾气暴躁、不耐烦、难以捉摸的教授,坚称他的学生在实验室里做的任何事情都是他的;一位精明的当代学术政治领航者,哈佛大学校长和马萨诸塞州的商人们都听命于他;一位自称的人类问题专家,他要求奴隶(首先在美国南方,然后在巴西)摆姿势拍摄贬低人格的照片,这样他就可以通过指出所谓的身体缺陷来娱乐自己和其他人,这些缺陷将他们与白人原住民区分开来。阿加西的种族主义理论造成了很大的破坏,而他的观点甚至被他的朋友中的一些废奴主义者接受,这一事实并不能让人感到安慰。阿加西认为,世界就像一个儿童的益智游戏盒子,任何愿意看和学习的人都可以理清头绪。然而,阿加西本人是一个更大的谜团,即使在今天,它也从未产生一个连贯的、明确的形象。
他的主要对手查尔斯·达尔文(Charles Darwin)公开嘲笑阿加西,尽管他会继续在自然历史问题上向他寻求建议。达尔文知道他必须摧毁阿加西,他在世界范围内的声誉和众所周知的对任何带有发展味道的自然解释的蔑视(值得注意的是,阿加西从未学会正确发音)似乎是美国更广泛接受进化论的主要障碍。幸运的是,达尔文可以依靠能力无限的阿萨·格雷(Asa Gray,1810-1888年)的服务,阿萨·格雷是植物学教授,也是阿加西在哈佛的同事。阿加西没有准备好迎接来自他自己王国内部的抵抗。头脑敏捷的格雷很早就认识到达尔文的重要性,甚至在进化论思维中贡献了自己的一份力量。在调查了美国北太平洋探险队寄给他的植物标本后,格雷注意到在日本东部和美国东部发现的树木之间惊人的相似之处,他知道这一事实不能用阿加西的观点解释,他认为一切都是根据某种神圣的总体计划分开创造的。
阿萨·格雷,身材瘦小,身材矮小,总是匆匆忙忙,几乎在各个方面都与阿加西相反,不仅是身体上的,而且是性情上的。今天,我们认为进化论的支持者和反对者之间的斗争是进步派和反动派之间的决斗,但这不是19世纪的情况。阿加西是一位牧师的儿子,他拒绝接受有组织的宗教,转而相信所有人(只要他们是白人)都有的神性,在教堂里永远找不到他,而格雷是一名虔诚的长老会教徒,曾在主日学校教书,在主日不工作。格雷教授认为进化论是上帝力量的终极证明,这一事实让他的朋友达尔文感到不安。达尔文曾尖锐地表示,尽管长期乐观的格雷热衷于观察滋养地球的雨滴,但他达尔文更感兴趣的是那些落入海洋的雨滴-这是总结达尔文自然观的一种很好的方式,在这种观点中,几乎没有什么能给糊涂的人类带来安慰。
但当谈到指出阿加西的科学谬误时,格雷毫不手软。他也从未退让过。在阿加西生命的最后一年,《自然》杂志上发表了一个绝妙但鲜为人知的例子,当时许多人认为达尔文的战斗已经胜利(就连老人的儿子亚历山大·阿加西也秘密叛逃到达尔文阵营)。然而,格雷和阿加西的关系还没有结束。
他在“自然”杂志上的小“哑炮”(格雷自己的话)没有给它起什么名字,尽管植物学的主题,它对阿加西的厌恶,以及大量的圣经参考,都毫无疑问地表明是谁制造了它。格雷从一则轶事开始。他了解到,最近在马萨诸塞州农业委员会(Massachusetts State Board Of Agriculture)的成员讲话时,阿加西还谈到了怀特山山坡上的树木-它们是如何从巨大的带状标本开始,然后缩小和缩小,直到山顶只剩下微小的灌木。阿加西说,这是“弱者生存,强者生存”的无可辩驳的证据。格雷觉得这种解释很可笑。他假装同情阿加西,写道:“也许没有哪个博物学家,无论多么杰出,都不可能知道一切,甚至是所有简单的事情。”在慷慨的外表背后,格雷对阿加西的迟钝感到惊讶,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崩塌了。“有没有可能阿加西教授假设(正如他的论点似乎所要求的那样),这些矮树生长并存活在接近山顶的地方?”
克里斯托夫·伊姆舍尔(Christoph Irmscher),“路易斯·阿加西:美国科学的创造者”(Louis Agassiz:Creator of American Science,霍顿·米夫林·哈考特出版社,Houghton Mifflin HarCourt,2013)的作者,是布鲁明顿印第安纳大学(Indiana University)英语教务长和威尔斯学者项目主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