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学派:隐藏在杰作中的细节

2020-09-15 08:38:19

凯利·格罗维尔(Kelly Grovier)写道,在拥挤的雅典学派壁画中丢失的一个墨水罐可能会揭示拉斐尔希望实现的目标。

在艺术中,总是发生在小事上。以意大利文艺复兴晚期大师拉斐尔的雅典学校为例,他于1520年去世500周年,目前正在世界各地举办大型展览和展览,从米兰到伦敦,从柏林到华盛顿特区。数以百万计的眼睛惊叹于拉斐尔在他著名的壁画中光明地想象的古代哲学家、数学家、政治家和天文学家的永恒聚会。然而,这幅画中央前景附近的一个小细节似乎已经被历史学家和评论家们几乎完全忽略了五千年来,可以说,这幅杰作的真谛就是从这个地方泄漏出来的。

仔细看,坐在画中间的忧郁作家的左臂旁边,一个简单的墨水罐摇摇晃晃地放在一个大大理石块的角落里,一个肘部抽搐着,距离拉斐尔作品的中心坠落、破碎和打开一个黑洞只有一步之遥。这个不起眼的物体,而且只有它,将拉斐尔的壁画从对理性思想的二维致敬转变为对存在的奥秘的更深刻、更反复无常的沉思。为了理解这件物品是如何具有象征意义的,我们必须提醒自己,拉斐尔最初为什么要创作这幅壁画,它位于梵蒂冈奢华的迷宫般的走廊和房间中的什么位置,以及这幅画表面上声称要描绘的是什么。

拉斐尔刚刚从古堡城市乌尔比诺(Urbino)出生并接受艺术家培训,1509年,教皇朱利叶斯二世(Pope Julius II)邀请他帮助重新装修梵蒂冈使徒宫的一套接待室,当时他还在25岁左右。就在一年前,这位艺术家著名的当代艺术家米开朗基罗(Michelangelo)被请来,承担一项可怕的任务,为西斯廷教堂(Sistine Chapel)的天花板设计和绘制一个精心设计的方案。十年前,每当选出新教皇时,这个庄严的空间里就会开始举行秘密的红衣主教秘密会议。

拉斐尔处理的第一个房间是Della Segnatia节,或称“签名之室”,所谓的地方是教会最重要的文件被签署、密封并成为可执行的教义的地方。这个房间也是教皇的图书馆,也是天主教会最强大的司法机构--使徒西格纳提亚最高法庭的会场。无论最终装饰在这座重要会议厅的四面墙上的是什么颜色和形状、叙事和节奏,都将监督(如果不是潜在地影响)一些最重要的决定,这些决定影响到所有居住在庞大的神圣罗马帝国的人的生活(和来世)。赌注不能再高了,拉斐尔知道这一点。

由于要填满四堵大墙,还要确保声誉,拉斐尔开始将单独的壁画献给教皇图书馆中可以找到的四个主要主题:法律、宗教、文学和哲学。首先是一幅致力于神学的油画,紧随其后的是一幅关于诗歌主题的油画,名为帕纳苏斯(Parnassus),根据古典神话阿波罗(Apollo)的古典神话,这座山就是缪斯的领袖阿波罗(Apollo)居住的地方。准备好了,拉斐尔准备承担哲学学科,他将通过召集近20多位有影响力的思想家进入一个永恒的空间,跨越千年的智力思考-从公元前7世纪万物无限的倡导者阿纳克西曼德(Anaximander)到公元6世纪《哲学的安慰》(The Consolation Of Philosation)的作者博伊提乌斯(Boethius),来提升哲学学科的地位。

但是,当拉斐尔开始为这幅雄心勃勃的壁画创作预备草图时,一个问题出现了。怎么能指望他未来绘画的观察者能把一个哲学家和另一个区分开来呢?离他工作的地方几步之遥,米开朗基罗正忙着爬上西斯廷教堂下面的脚手架,用颜料变魔术,洗鸡蛋,一个肌肉发达的人,从他们戏剧性的手势和独特的道具中很容易识别出圣经中的英雄。没有人会把诺亚从大洪水中拯救人类与上帝创造行星混为一谈。但是色诺芬的Antisthenes呢?苏格拉底的提奥奇尼斯?思想家可能会有不同的想法,但他们的长袍看起来非常相似。

当拉斐尔开始集合他那些令人头晕目眩的不合时宜的人物时,可能导致的巨大混乱似乎越来越明显。一群令人费解的模棱两可的人物在匿名的思想汤里四处飞溅是不行的。当然,乍一看,区分老柏拉图和他的学生亚里士多德似乎很简单,因为这两个人在绘画中心的台阶上悠闲地走下了他们的学术道路。毕竟,柏拉图正在打包一本他关于人的存在的本质的论文

在组建他的学校的某个时候,拉斐尔似乎已经意识到,为他的著名学生建立静态的、容易区分的身份是错误的方法。相反,他应该拥抱不可避免的混乱,公开邀请一种无法解决的变化感,从而使身份本身的不确定性成为他的哲学肖像中的哲学。

再看看柏拉图的画像,他那令人敬畏的面孔和干枯的胡须,难道不是与拉斐尔同时代受人尊敬的莱昂纳多·达·芬奇(Leonardo Da Vinci)的面容不可思议地押韵吗?这位著名艺术家的自画像中捕捉到了这一点。而柏拉图的手,要么向上指着天堂,要么指着一个超然的统一性的理想化领域-它以前不是在列奥纳多十年前完成的对弟子托马斯的描绘中抓住了我们的眼睛吗?突然间,柏拉图不再只是扮演柏拉图。相反,他体现了对不断变化的个性的强烈压缩。在拉斐尔手中,他变成了一盏身份的熔岩灯,在其中,哲学家、画家和无所不知的缩影交融在一起,融为一体。

如果你认为人物角色复杂性在绘画中是一次性的,那么考虑一下壁画左边前景中在一本书上涂鸦的人物。当然,他脚下的石碑,上面潦草地写着一个和谐的刻度,让他暴露了毕达哥拉斯的身份。但是坐在他耳朵左边的是谁呢?这两个人物的姿势和互动已经被历史学家可信地认定为圣马修的双重肖像,就像他在那个时期的肖像学中经常做的那样,左边有一位天使陪伴着他。因此,在壁画的表面上,一幅又一幅肖像重复着交织的图案--身份的有趣纠结。

在右边,旋转着指南针的绘图员被令人信服地确认为阿基米德和欧几里德。你说了算。或者,在拉斐尔的柏拉图-列奥纳多-怀疑托马斯合成图的右边,那个穿制服的绅士正被一个短鼻子的废话袋训斥,他的情况又如何呢?这部杰作的一些导游会告诉你他是亚历山大大帝。其他人说阿尔西比亚德斯,杰出的雅典将军。在其他地方,斯特拉博和琐罗亚斯德的精神已经混合成一个天文学家旋转星球的单一肖像,身份的大胆模糊在壁画上荡漾。

但是我们怎么知道这些都是故意的,或者是这幅画刻意的视觉策略的一部分呢?为了让拉斐尔的壁画发挥作用,构成存在的静止流动的各种扭曲身份的辐条必须拴在一个共同的轴上,这是喧嚣中的一个枢纽,可以帮助我们理解这个系统。然后我们的眼睛看到了它:那个简单的墨水壶,出人意料地丰富和深刻的象征意义。这件物品显然属于这位沉思的作家,他的羽毛在思考中停滞不前--一个完全没有出现在拉斐尔为这部作品准备的草图中的人物。他是事后才想到的--当这部作品几乎完成时,又增添了最后的光彩。就像他周围的其他人物一样,这个人物长期以来被认为是几个世纪以来不止一个历史人物的混合体。一方面,他被认为是对拉斐尔受人尊敬的竞争对手米开朗基罗的致敬,他的面部特征与米开朗基罗惊人地押韵。同时,他闷闷不乐的神情与前苏格拉底时代的希腊哲学家赫拉克利特的沮丧性格同义词。

拉斐尔在最后一刻提到赫拉克利特(Heraclitus),这一点很能说明问题,而且对他那令人困惑的壁画的连贯性至关重要。赫拉克利特一直在创作他的作品。赫拉克利特最出名的是他对宇宙不断流动的沉思,他著名的论断是“你不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他对万物瞬息万变的确定性将被时间的迷雾无情地证实;他的作品没有一件幸存下来。通过将历史倒流到纪念赫拉克利特(赫拉克利特被称为“默默无闻的人”)话语的墨水仍然是湿的,仍然没有被抹去,仍然没有被时间遗失的那一刻,拉斐尔富有想象力地捕捉到了存在的潮起潮落。

作为监督官方教皇法令颁布的象征,赫拉克利特的墨水罐(所有权威的转瞬即逝的概念将从其中涌出)是一个勇敢的颠覆象征。它通过宣称任何试图将自己永远铭刻在这个世界上的企图都是徒劳的,从而否认了权力。只有它认可了拉斐尔在他的绘画表面巧妙地构建(和解构)的身份的流动性。把墨水瓶从拉斐尔壁画的中心移走,这幅作品就会化为乌有,形式混乱不堪。赫拉克利特的博大精深,如果忽略了,水墨罐就是最后的源泉

如果你喜欢这个故事,可以订阅每周一次的bbc.com专题时事通讯,名为基本清单(Essential List)。精选BBC《未来》、《文化》、《职场生活》和《旅行》中的故事,每周五发送到您的收件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