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世界科技欲望填满的反乌托邦之湖

2020-10-16 02:33:27

蒂姆·莫恩(Tim Maughan)发现,隐藏在内蒙古一个未知角落的是一个有毒的噩梦般的湖泊,这是由于我们对智能手机、消费电子产品和绿色科技的渴求造成的。

从我所站的地方看,城市大小的包钢稀土综合体俯瞰着地平线,无尽的冷却塔和烟囱一直延伸到灰色、灰暗的天空。在它和我之间,一直延伸到远处,有一个人工湖,里面充满了黑色的,几乎没有液体的有毒污泥。

数十条管道排列在海岸两旁,从环湖的炼油厂大量涌出浓厚的黑色化学废物。硫磺的气味和管道的轰鸣声侵入了我的感官。感觉就像人间地狱。

欢迎来到内蒙古最大的工业城市包头。我和一群名为“未知领域部门”的建筑师和设计师一起来到这里,这是为期三周的全球供应链之旅的最后一站,追溯消费品从中国通过集装箱船和工厂到达我们的商店和家中的路线。

你可能没有听说过包头,但这里的矿山和工厂帮助我们保持现代生活的运转。它是世界上最大的“稀土”矿物供应商之一。从风力涡轮机和电动汽车发动机的磁铁,到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视的电子内脏,这些元素随处可见。2009年,中国生产了全球95%的稀土供应,据估计,包头以北的白云鄂博矿蕴藏着全球70%的储量。但是,正如我们会发现的那样,代价是什么?

在过去的几十年里,稀土矿物在中国世界一流经济的转型和爆炸性增长中发挥了关键作用。从参观包头可以清楚地看出,它也对这座城市产生了巨大的、变革性的影响。作为21世纪淘金热的中心,包头给人的感觉很像一个边疆小镇。

1950年,在稀土开采真正开始之前,这座城市有9.7万人口。今天,这里的人口超过250万。如此大量的人口涌入只有一个原因--矿物。因此,包头经常感觉被困在依赖它的全球资本主义带来的充满机遇的美好新世界和苏联时代林荫大道上仍在消退的共产主义记忆之间。昂贵的美国品牌的广告牌站在革命时代的宣传壁画旁边,西方超级名模无私的面孔俯视着毛主席的雕像。晚上,用稀土元素玻璃染色的五颜六色的灯光排列在较大的道路两旁,将这座城市变成了电影《创》(Tron)中的一个场景,而较小的小街上则挤满了从酒吧和烧烤店涌出的醉醺醺的、呕吐的炼油厂工人。

甚至在到达毒湖之前,稀土行业对这座城市的环境影响就已经非常明显了。有时候,人们不可能知道包钢炼油厂综合体的巨大结构在哪里结束,城市从哪里开始。巨大的管道从地面喷发出来,沿着道路和人行道延伸,拱形进入空中,像桥梁一样穿过道路。这里的街道很宽,是为了容纳源源不断的排放柴油的巨型运煤卡车,这些卡车让其他所有的交通都相形见绌。

下雨后,他们势不可挡地在被煤尘染黑的洪水泛滥的道路上辛勤劳作。他们在路边排队,排队要变成包头众多的燃煤发电站之一,这些发电站紧挨着新建的公寓楼,令人不安地坐落在那里。放眼望去,在完工一半的塔楼和匆忙搭建的多层停车场之间,到处都是火焰尖端的炼油厂塔楼和一望无际的电塔。空气中弥漫着持续的、环境中的硫磺气味。这是美国和欧洲在很大程度上已经忘记的那种工业景观-底特律或谢菲尔德的部分地区曾经一定是这样的,闻起来也是这样的。

我们在这座城市的首批访问之一是参观了一家主要生产铈的加工厂,铈是最丰富的稀土矿物之一。铈有大量的商业应用,从着色玻璃到制造催化转化器。带领我们参观工厂的导游解释说,他们主要生产氧化铈,用于抛光智能手机和平板电脑的触摸屏。

当我们漫步在工厂飞机库般的房间里时,不可能不注意到有什么东西不见了。在错综复杂的管道、坦克和离心机中,一个人也没有。事实上,根本没有任何活动。除了我们的声音,回荡在巨大的棚子里,植物是寂静的。很明显它不能运行了。当被问到时,我们的导游告诉我们,工厂因维修而关闭-但也没有迹象表明这一点:没有维修人员,没有进行清洁或维修。当进一步推动时,我们的导游产生了怀疑,想知道为什么我们问了这么多问题,并保持沉默。这是我们在包头会经常遇到的一种行为--拒绝回答问题或偏离严格措辞的剧本。

当我们离开时,我们的一位以前访问过该地区的人提出了一个可能的解释:当地工业是否人为地控制了氧化铈等产品的市场稀缺性,以保持稀土价格居高不下?我们不能确定我们参观的那天是不是这样。然而,这并不是史无前例的:例如,2012年,新华社报道称,中国最大的稀土生产商暂停运营,以防止价格下跌。

包头的另一个主要出口产品是钕,这是另一种用途广泛的稀土。同样,它也被用来给玻璃染色,特别是用于制造激光,但它最重要的用途可能是制造强大而轻便的磁铁。钕磁铁用于消费电子产品,如入耳式耳机、手机麦克风和电脑硬盘。在天平的另一端,它们是需要强大磁场的大型设备的重要组成部分,例如风电场涡轮机和为新一代电动汽车提供动力的电机。一位导游带我们参观了一家钕磁铁工厂,他似乎比我们在铈工厂的朋友更开放。甚至还给了我们一些磁铁来玩。但再一次,当我们的问题偏离应用程序太远,涉及到生产和相关的环境成本时,答案就不那么坦率了,很快访问就结束了。

耐人寻味的是,钕和铈虽然被称为稀土矿物,但实际上它们相当常见。钕并不比铜或镍稀有,而且在整个地壳中分布相当均匀。虽然中国生产的钕占全球市场的90%,但全球只有30%的矿藏位于中国。可以说,是什么使它和铈稀缺到足以有利可图,是从矿石中提取它们并将其提炼成可用的产品所需的巨大危险和有毒过程。例如,铈是通过粉碎矿物混合物并将其溶解在硫酸和硝酸中提取出来的,这必须进行大规模的工业生产,产生大量的有毒废物作为副产品。可以说,中国在稀土市场上的主导地位与其说是与地质有关,不如说是因为中国愿意承受其他国家回避的环境打击。

要了解中国真正的牺牲,没有比包头有毒湖岸更好的地方了。显然是通过筑坝河流和淹没曾经的农田而形成的,这个湖是一个“尾矿池”:一个废物副产品的垃圾场。从市中心开车到湖只需要20分钟,穿过地平线上以工业建筑为主的废弃乡村。早些时候的报道称,这个湖由军方守卫,但我们没有看到任何迹象。我们路过一个小屋,这里一度可能是守卫小屋,但现在已经废弃了;无论是谁在这里都匆忙离开了,留下了床上用品、做饭的炉子和方便面包,当他们离开时,他们留下了自己的床上用品、做饭的炉子和方便面包装袋。

我们到了岸边,眺望着湖对岸。我去客栈之前看了一些照片

你可以在谷歌地图上看到这个湖,这暗示了它的规模。把镜头放大到足够远的地方,你就能辨认出海岸两旁排列着的几十条管道。“未知领域”的利亚姆·杨收集了一些废物样本,并将其带回英国进行测试。他后来告诉我:“我们从有毒的湖中收集的粘土检测到的背景辐射大约是背景辐射的三倍。”

观看稀土开采的黑色副产品涌入宝涛的湖中(制片人:理查德·约翰·西摩/无名场)。

“未知之地”对这种东西有一个不同寻常的计划。“我们正在用这种放射性粘土制作一系列仿照传统明代花瓶的陶瓷器皿,”杨解释说,“每个器皿的比例都是根据特定科技设备中使用的稀土矿物产生的有毒废物的数量而定的。”这个想法是为了说明我们的消费品对环境的影响,即使环境可能是看不见的,而且是在数千英里之外。

在亲眼看到稀土开采的影响后,我不可能以同样的方式看待我每天使用的小工具。当我最近看着苹果发布他们的智能手表时,一个想法闪过我的脑海:曾经我们用从地球上开采的矿物制造手表,把它们当作珍贵的传家宝对待;现在我们使用更稀有的矿物,我们想每年更新它们。科技公司不断敦促我们升级,购买最新的平板电脑或手机。但我不能忘记,这一切都始于包头这样的地方,还有一个延伸到地平线的可怕的有毒湖泊。

在Facebook、Google+或Twitter上分享这个故事。阅读本系列的前两期,蒂姆·莫恩(Tim Maughan)和未知领域(Under Fields)团队访问了中国城市义乌,那里是真正的圣诞节之家,探索维持世界运转的无形航运网络。这次旅行是由伦敦建筑协会建筑学院的建筑师、学者和设计师组成的未知领域分部组织并资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