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7年秋天,伊迪丝·华顿应法国常驻将军休伯特·柳蒂(Hubert Lyautey)的邀请前往摩洛哥。她在拉巴特的酒店里写道,真是一次真正的假期,真是如释重负。三年来,沃顿一直沉浸在巴黎的战时工作中,在那里她为比利时难民建立了避难所,并为失业的裁缝找到了工作。她定期前往西线为《斯克里布纳杂志》报道这场战争。她在摩洛哥的逗留无疑为饱受战争蹂躏的欧洲的不安和焦虑提供了一个受欢迎的喘息机会。
但沃顿的摩洛哥之行是一个工作假期。她发表的有关此事的文章和书籍旨在让她的美国同胞相信,在阿拉伯世界建立一个法兰西帝国是迫在眉睫的。今年,文学界纪念沃顿最著名的小说《纯真年代》的百年诞辰,但2020年也是沃顿鲜为人知的作品之一--她1920年的摩洛哥游记--出版100周年。
1912年,法国征服摩洛哥后,任命休伯特·柳蒂(Hubert Lyautey)为第一位常驻摩洛哥将军。沃顿很可能在1917年初回到法国担任战争部长时与他相遇。沃顿美化了柳蒂。当她在Lyautey的出生地CréVic停留时,她向读者描述了洛林战役期间德国军队是如何轰炸他的家的。沃顿解释说,这是一种报复行为,他认为柳蒂是“法国最好的士兵之一,也是德国在非洲最大的敌人”。Lyautey先生理解法国需要美国的支持。当他成为战争部长时,美国还没有承认法国对其北非领土的控制。伍德罗·威尔逊(Woodrow Wilson)的国务卿罗伯特·兰辛(Robert Lansing)曾向法国大使让·朱尔斯·朱塞兰(Jean Jules Jusserand)表达了对法国保护国将对美国商业产生负面影响的担忧。朱塞兰拒绝向美国提供本质上是摩洛哥治外法权的权利。这种外交上的拖拖拉拉让美国加入第一次世界大战分道扬镳。直到1917年1月,兰辛才原则上同意承认法国的新保护国。
Lyautey担任战争部长的时间很短,他于4月返回摩洛哥。那一年的Foire de Rabat把一些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带到了摩洛哥。沃顿加入了一个由官方访客、政治和文学人物组成的精选小组,他们可能会宣传殖民摩洛哥。她和其他嘉宾参加了一个展览,当地工匠在那里生产他们的产品,反过来,法国公司出售从拖拉机到留声机的现代设备。沃顿在描述摩洛哥人对殖民统治时期的反应时写道:“看到这些迅速即兴的展览,他们的想象力被吸引住了,并增强了他们对这个国家的信心,这个国家能够在一战中抽出时间进行这样的努力。”
沃顿欣然接受了柳蒂关于法国殖民主义好处的自信叙述。她长期以来一直反对威尔逊总统,威尔逊总统很快就会呼吁“对所有殖民主张进行自由、开放和绝对公正的调整”。沃顿毫不犹豫地用她自己的话说,自己是一个“狂热的帝国主义者”。
沃顿有一个庞大的有影响力的朋友网络。朱塞兰(Jusserand)就是其中之一,这位外交官最终促使美国承认威尔逊总统的政府对该保护国的承认。1910年4月,她的堂兄西奥多·罗斯福(Theodore Roosevelt)来访时,他是邀请到她巴黎公寓的精选宾客之一。到了1917年,共和党似乎准备提名罗斯福作为1920年总统选举的候选人(尽管他在1919年去世,使他无法参选)。作为罗斯福的表亲和朋友,沃顿商学院不仅可以吸引美国读者的注意,还可以吸引关键政策制定者的注意。
沃顿于1917年9月15日抵达丹吉尔。丹吉尔距离西班牙8英里,是一个繁华的港口城市,有磨坊、百货商店和多样化的人口。沃顿商学院对此不屑一顾,称其“大都会、闷闷不乐、耳熟能详”。相反,她追求的是她的传记作家赫敏·李(Hermione Lee)所说的“非欧洲人”。
意识到沃顿渴望体验异国情调,法国管理人员精心安排了她的行程。从丹吉尔,她的饲养员驱车向北前往拉巴特,在那里她住在新的拉图尔·哈桑酒店(Hotel La Tour Hassan)。摩尔式的钥匙孔拱门、马赛克瓷砖和雕刻的木头让人联想到格拉纳达的阿尔罕布拉(Alhambra)。在非斯和马拉喀什,沃顿将住在法国人增选为当地居民的富丽堂皇的四合院里,Lyautey就是在那里生活和工作的。几名殖民地军官陪同沃顿去了最不符合欧洲文化的地方。她的游记中包括对马拉喀什露天市场“野蛮壮丽”的描述。她在穆雷·伊德里斯(Moulay Idriss)的一座陵墓见证了返祖宗教仪式。她漫步在沃卢布利斯的罗马废墟之间,参观了萨莱的一个古老的海盗窝点。她写道,即使是在新的、繁荣的法国摩洛哥,
法国美术和历史古迹总监莫里斯·特兰钱特·杜卢内尔(Maurice Trachant Du Lunel)陪同沃顿进行了大部分行程。当他们在有围墙的麦地那穿过复杂的街道网络时,他咆哮着说,就在殖民主义之前的时代,摩洛哥建筑商的品味很差,当时摩洛哥人进口大理石和新古典主义风格。Tanchant du Lunel并不认为菲斯的城市整容是一种改善。相反,他抱怨说,他们的建筑师借鉴了欧洲风格,往往很粗鲁。显然,他左右了沃顿,后者对“欧洲改进的侮辱”不屑一顾。
沃顿不希望在摩洛哥看到现代性的证据。她的旅行日记没有提到她在卡萨布兰卡的逗留,这给她的旅伴沃尔特·贝瑞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巴黎美国商会(American Chamber Of Commerce)主席贝瑞(Berry)将卡萨布兰卡描述为“遥远西部的一座繁荣城市”,拥有仓库和工厂、百货商店和住房开发项目。他总结道,这座充满活力的城市似乎在你等待…的过程中不断成长。这座有着十万灵魂的大都市,生机勃勃,商业发展到亿万。相比之下,沃顿商学院自认为“和中世纪的冒险家一样远离欧洲”。
斯克里布纳于1920年10月在摩洛哥出版了这本书,也就是当年总统大选的前一个月,当时共和党人沃伦·哈丁(Warren Harding)和民主党人詹姆斯·考克斯(James Cox)展开了斗争。在反思美国的全球角色时,美国人思考了各种问题:美国是否应该采取积极的外交政策?它应该遏制欧洲在已不复存在的奥斯曼帝国的阿拉伯省份日益增长的影响力吗?还是应该退出一位历史学家所说的“威尔逊时刻”?沃顿的游记厚颜无耻地宣扬帝国主义。
一些评论家不同意她的观点,并在摩洛哥引发了政治辩论。伊里塔·范·多伦在《国家》杂志上写道:“天方夜谭的所有元素都在这里”,并指出“骆驼和驴子、白衣骑手、棕榈树沙漠、骆驼毛帐篷和戴面纱的女人”。然而,她警告说,沃顿商学院“毫无疑问接受帝国主义的一般理论”。沃顿没有发明摩洛哥的陈词滥调,但她的高调和美国实力的同步增长,使这些陈词滥调在政治上得到了新的运用。她对落后土地的描述呼吁西方干预阿拉伯世界。
斯泰西·E·霍尔登(Stacy E.Holden)是普渡大学(Purdue University)历史学副教授,著有“现代摩洛哥的食物政治”(The Politics of Food in现代摩洛哥)一书(佛罗里达大学出版社,2015)。